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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重蓉

中国人自古以来对月亮情有独钟。她的婉约皎柔老是触动听心底的情思猛龙传奇手游，为此我们有专门的中秋节猛龙传奇手游，弄月时总会讲起嫦娥，她的广寒宫、玉兔甚至砍伐桂树的吴刚，是每代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。唐人条记《酉阳杂俎·天咫》载：“旧言月中有桂，有蟾蜍，故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，下有一人常斫之，树创随合。人姓吴名刚，西河人，学仙有过，谪令伐树。”那一版本的传说自唐至今，已传承千年。

那么更早的月亮神话又是什么样呢？月神一起头就是嫦娥吗？让我们逃溯至战国秦汉期间。

一、汉代的月亮女神

较早记载嫦娥的文献见于战国时代。如湖北江陵王家台秦简《归妹》曰：“昔者恒我窃毋死之□/”，“/□□奔月而攴占□□□/”，提到窃药、奔月两个情节。“恒我”即“恒娥”，《玉篇》云：“常，恒也。”“恒娥”即指常娥。

汉代文献如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曰：“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，姮娥窃以奔月，怅然有丧，无以续之。”张衡《灵宪》更详细：“羿请无死之药于西王母，姮娥窃之以奔月。将往，枚筮之于有黄，有黄占之曰：‘吉。翩翩归妹，独将西行，逢天晦芒，毋惊毋恐，后其大昌。’姮娥遂托身于月，是为蟾蠩”。嫦娥传说的前因后果根本成型，但此时既无玉兔也无吴刚，以至连嫦娥自己也可能幻化为动物，有着原始神话天然野性的本能，不比后来演变成仙话的大雅规训。

早期图像中鲜见嫦娥题材。有一例南阳西关出土的汉画像石被认为是表示嫦娥奔月的。画面左方是一轮圆月，月中有一只四肢舒展的蟾蜍；右方一名高髻广袖、人身蛇尾的女子腾空而起，姿势曼妙，飞向月亮，画面布景饰以线条流利的云气纹和星宿。（图1）

图1 南阳西关汉画像石拓片

将上图中女子认做嫦娥的概念，也引发了争议。之所以如斯，是因为在汉代图像中，更常见的月亮神并不是嫦娥，而另有其人。月神一般皆塑做女子形象，但上半身为人形，下半身则为蛇尾或龙尾。

如南阳麒麟岗汉墓出土一对画像石，石上各竖向刻一日神和一月神。两石图像形造类似，日月神皆人身蛇尾、双手各举日轮或月轮捧于胸前。但见月神为女子形象，丰神翩跹：她高梳发髻，微扬面目面貌，肩生飞羽，着交领宽袍，手捧巨大一轮圆月置于胸前，遮蔽至她的腰间；下半身为蛇身，长尾曲线窈窕含蓄，蛇足轻舞。（图2）南阳画像石的图像极具粉饰性和浪漫气息，线条简练而充满力度，构成超脱洒脱的审美气概，那幅月神图像恰是其代表。

图2 南阳麒麟岗汉墓月神画像石拓片

山东也见此类日月神画像石。如邹城峄山镇野店村搜集两件长方形画像石，别离刻人身龙尾神的日神和月神。刻月神的画像石画面分做左中右三格，左格刻斜线纹粉饰，中格刻菱形纹，右格则刻月神图像。只见她正面而立，梳高髻，五官明晰，着交领长袍，双臂高擎一轮圆月；下半身为带鳞龙身，有双兽足和长尾。（图3）山东画像石的图像遍及不比南阳的飘洒自若，而更为矮壮厚重，细节处常精雕细琢。

图3 邹城峄山镇野店村月神画像石

关于汉画像中日月神的名称，一般有“伏羲女娲”或“羲和常羲”两说，猛龙传奇手游他们都是对偶神。而四川一例带榜题的画像石，可做为正名根据。

简阳三号石棺棺身一面的图像，画面横向，雕琢着神人和神兽，构成协调热闹的仙境图。（图4）画面右部上方为两组仙人图像，左为一名仙人骑在神兽背上前行，榜题“祖先骑”；右为两名仙人在停止六博游戏，榜题“祖先博”；画面右部的下方为一条长龙和两尾游鱼，自由翱翔。画面左部的主体图像为日月神，他们的形象有别于中原地域的人身兽尾形，而做人首鸟体态象。两神并列摆布，腾空翱翔，中有榜题“日月”。日神在右，转头看向月神，胸前日轮里依稀可见一只金乌；月神在左，发髻挺拔，原为双臂的两侧长出双翼，羽翼饱满，乘风而起，胸前一轮月轮与身边日神相照应，尾羽长飘入云，身姿轻巧。日月神的四周环绕着“白雉”等仙草神兽。此石图像外型拙朴、形式无华，透露出一派无邪烂漫之态。

图4 简阳三号石棺棺身画像石拓片

此榜题可为画像石上半人半动物、擎有日月轮的神灵正名。可无论是哪种称号，都鲜有将之与“嫦娥”相联络的时候。那可能是因为在汉画像上，日月憧憬往成对呈现，而嫦娥奔月之后便从无男神与之相配。

二、汉代的月亮神兽

汉画像中的月亮除了由女神托举，在她之中也已有神兽栖息。从西汉初年起，最常见的月中兽即蟾蜍。

（一）月中蟾蜍

《淮南子·精神训》曰：“日中有踆乌,而月中有蟾蜍。”《论衡·说日》云：“儒者曰：‘日中有三足乌，月中有兔、蟾蜍。’”

汉代此类图像良多。如洛阳卜千秋西汉墓主室前、后墙壁之间的墓顶平脊内侧，绘有一长幅升仙图壁画。据王绣先生的摹本并经霍宏伟先生考证后，可知此长卷从左往右的图像依次为：月神、月亮、羽人、五灵（即青龙、白虎、墨雀、麒麟及玄武的前身鱼妇）、西王母、玉兔、墓仆人卜氏夫妇、日神和太阳。画中的卜氏夫妇一上一下各乘一只神兽，由最前边的羽人和五灵引领着，正穿越存亡的边界，前去仙境。（图5）此中西王母的存在象征着仙境的降临，此处人身蛇尾的日月神被视做伏羲女娲，那些神灵在冥冥中守护着墓仆人逾越由生入死的阙门。由盛拆月神护卫着的月亮里，可见有一株紫叶褐干的桂树亭亭而立，一旁有一只舞动的带墨色黑斑的蟾蜍。（图6）

图5、6 洛阳卜千秋西汉墓升仙图壁画及其部分

济南长清孝堂山郭巨祠堂梁下刻一横幅天象图，梁左刻月轮，月中一只蟾蜍向上跳跃；梁右刻日轮，日中一只金乌敛羽向下坠翔。石上画面的其余部门用连线珠纹暗示星宿，日月星大要就是其时人所能认识的天界情形。（图7）

图7 济南长清孝堂山郭巨祠堂天象图拓片

南阳唐河湖阳出土一件画像石，画面上人首蛇尾的日月神一下一上倒向而立，长尾相互订交，各自举手高托着日、月，外型巧妙而漂亮。在月亮中，即蹲伏一只蟾蜍。（图8）

图8 南阳唐河湖阳画像石拓片

一件神木大保当汉墓出土的门楣石，主体画面为打猎图像，正中央伫立着一头大象，情态宁静，头首微俯面临着驯象人；他们的右边有一匹飞马，正腾空扬蹄、昂扬奋进；右边有一名猎手驱马逃逐猎物，他于马上拉弓扣弦，箭羽即将离弦而出，吼叫着扯破空气，飞越曲指，迅猛失势需要令前方已中一箭的野兽无处可躲。在画面的摆布两头，别离悬挂着月、日轮，日轮中一只金乌振羽高飞，月轮中一只蟾蜍后肢蹲立、前肢上伸、正在跳跃，日月一左一右交相辉映，向大地上的生灵投射出一片平和的光辉。画面布景再饰以奔涌洋溢的云气纹，尽显大汉气吞万里如虎的时代气息。（图9）

图9 神木大保当汉墓门楣石

（二）月中玉兔

也有玉兔呈现在月亮中的图像，起头它陪伴在蟾蜍身边，大约到东汉晚期它已经可以零丁与月表态组合。

如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T型帛画，画面分做三层世界，在最上面一层的天上世界入口阙门处有两名使者，其上乃双龙，最顶端中央为一人首龙尾神，她的摆布两头为月亮和太阳。此处月亮的外形并不是圆轮，而仅一弯新月，上有一只蟾蜍和玉兔相对。（图10）

图10 马王堆一号汉墓T型帛画摹本部分

洛阳烧沟西汉61号墓主室墓顶平脊内侧粉饰有12块彩绘空心砖，其上图像组合成持续的星象图。自墓门口顶端向后摆列第七的画像砖上，绘有月亮：墨线勾勒月的轮廓，内施淡青色；月亮西侧用墨色绘造一只朝逆时针泅水状的蟾蜍，它的四肢有黑点；蟾蜍前方有一只奔驰的小兔，活泼伶俐。月亮外飘浮着云气纹，在西侧的南北方，各有一颗星，可能是虚宿。（图11）

图11 洛阳烧沟西汉61号墓主室星象图摹本部分

滕州官桥镇出土一件画像石，画面上、下各刻一月、日轮。上方的月中有一蟾蜍呈跳跃状，一旁有一玉兔在捣药；月轮外由一条长龙环绕，两侧再由人首蛇尾的伏羲女娲一左一右盘旋。下方的日轮由一只大鸟背负，大鸟正奋羽上飞，日内刻一三足乌。画面布景粉饰有云气纹、群星及神鸟，给人以熠熠生辉之感。（图12）

图12 滕州官桥镇画像石拓片

在东汉以至还呈现了只要玉兔和月表态联系关系的图像。如重庆忠州东汉晚期丁房阙上刻一幅月亮图，画面中央有一只玉兔蹲在枝繁叶茂的桂树下，抬首凝思望着天上的明月，一个圆轮中榜题“月”字，其下有祥云陪衬。桂树叶悄悄飘落在玉兔身边，布景装点着朵朵祥云，画面高雅而平和平静，颇有一番“幽香浮动月黄昏”之神韵。（图13）

图13 重庆忠州丁房阙画像部分拓片

在东汉晚期之前，月中兽一般为蟾蜍，固然也有蟾蜍和玉兔配合呈现在月亮中的图像，但鲜见只要玉兔在月亮中的情况。

三、月中兽最后的仆人

在汉代，蟾蜍和玉兔做为神兽时有一位配合的女仆人，她并不是嫦娥，而是西王母。

西王母可谓是汉代民间崇奉中风头最健的女神。关于她的传说起源很早，《庄子·大宗师》《山海经》中就曾有过相关记载。在《山海经》中，“西王母”有时被认做是西域的某个国名，有时则被认为是半人半兽的神灵：“有人，戴胜，虎齿，有豹尾，穴处，名曰西王母。”形象奇异而凶猛。

汉代人对她的崇敬与日逐增，出格是西汉晚期在王莽政权的鼓舞下，那一民间崇奉变得狂热，以致于发作了公众大规模祭祀西王母的活动，《汉书·哀帝纪》《汉书·五行志》中有记载。西晋《穆天子传》还有周穆王西巡与西王母相见的故事。

之所以汉代人对西王母有如斯钦慕之心，是因为相信她掌管着不死妙药，象征着长生不祥。前述汉代文献中传说嫦娥窃的妙药，即来自于西王母。

汉画像对西王母形象有浪漫的演绎。她在画像砖、画像石、壁画、青铜钱树子、铜镜等的图像上，已演酿成人类形象。斑斓女神华服危坐在高台或者龙虎座上，四周蜂拥着玉兔、蟾蜍、三足乌、九尾狐、牛首或鸡首人身的随从，在飘然仙境里引领着世俗灵魂上升。守护西王母的神兽们分工明白，此中玉兔和蟾蜍与妙药有关。

捣药的多为玉兔。汉乐府《董逃行》曰：“玉兔长跪捣药虾蟆丸。送上陛下一玉柈，服此药可得仙人。”

在汉画像中既有一只玉兔零丁捣药的，如一件南阳画像砖，砖面横向刻西王母及其随从。西王母位于画面中央，戴胜，左向而坐；她的左侧有一只玉兔面向西王母，蹲立在一药罐前，长耳竖立，两前肢持一杵棍。西王母的右侧死后有几名羽人在翩然起舞，左侧玉兔的死后依次有蟾蜍、九尾狐和三足乌，也在舞动四肢、尾巴或者引吭高鸣。（图14）画面气氛平和，人物神兽外型生动，他们应和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动态被描绘得淋漓尽致，女神的崇高、玉兔的温顺、羽人的灵动与其他神兽的率性，各具特色。

图14 南阳西王母画像砖拓片

也有一对玉兔捣药的。好比出土于临沂汽车技校的一件画像石，画面由界栏分做上下两层，上层面积较小，横向刻两只玉兔相对捣药，二兔中间放一药罐，右边的兔子蹲坐着，持一杵棍伸进罐中捣练；右边的兔子蹲坐相对。画面下层的面积较大，竖向刻有四条盘龙，两两为一组，一组在上一组倒置鄙人，身躯彼此盘结在一路，嘴里各衔着倒者的尾巴。（图15）此石上的盘龙寓意生殖，玉兔捣药则象征着长生，皆为不祥的图像。

图15 临沂画像石拓片

也有蟾蜍与玉兔配合捣药的。如一件出土于泰安大汶口汉墓的后室后壁画像石，画面横向，分为表里两层，外层以卷云纹粉饰做边栏，内层为主体画面。内层分为左中右三格，摆布两格面积较小，各刻一月轮和日轮；中间一格面积更大，刻一对猛龙摆布相向，中有一尾鱼。在右方的日轮中有一金乌，而左方的月轮中则有一只蟾蜍和玉兔摆布相对，共持一杵在捣药。（图16）在此，蟾蜍与玉兔不只成为一对同伴，并且自西王母身边转移到了月亮中，空间位置发作了改动。

图16 泰安大汶口汉墓画像石拓片

四、为什么蟾蜍会是月中兽

（一）蟾蜍的生殖含义

汉代人对月亮的认识，并不是完全科学性，而是遭到其时流行的哲学思惟——阴阳不雅影响。

发源于战国晚期的阴阳五行不雅经由汉儒的吸收完美，流行于其时，试图用以解释宇宙。汉儒用“阴阳”“五行”来理解和安放六合时空，把笼统的天然规律用形象的符号如五色、五方、五帝、五灵等加以申明，从而使得世间万物在话语系统的修建中次序井然。

在汉代人看来，日为阳、月为阴，日夜瓜代象征阴阳协调。那么蟾蜍能否也有属“阴”的一面，所以才会成为月中兽呢？谜底是必定的。

蟾蜍最明显的心理特征是大量产卵，契合对“阴”的认识。早在史前，祖先们就已存眷蟾蜍的那一特量，好比甘肃马家窑文化彩陶上多见蛙纹，以至有一种神人纹即以人的四肢类似蛙爪为其特色，外型奇异。（图17）那种艺术反映出前人的生殖崇敬不雅念，关于生命的降生既欣喜雀跃又诚惶诚恐，所以会专门为此造神以求安然顺遂。

图17 甘肃马家窑文化神人纹彩陶

生殖崇敬遍及见于世界各地的古代艺术，好比一件希腊罗德岛造造的阿芙洛狄忒-伊西斯神像。（图18）该女神头顶柳筐，梳着埃及气概的发型，穿戴埃及传统的轻纱服饰，可她的面目面貌和肤色却是希腊式的。因而那位女神是希腊美神阿芙洛狄忒，和埃及象征生活、安康的女神伊西斯，二者融为一体的化身，反映的是埃及神被希腊化的情形，折射出古希腊、古罗马曾经攻占埃及后，带来文化交换的汗青。而不管是希腊人对美和爱的推崇，仍是埃及人对贤妻良母的承认，女神崇敬的根源与重视生命繁衍密不成分。

图18 希腊罗德岛阿芙洛狄忒-伊西斯神像

（二）蟾蜍的蜕变

除了生殖，蟾蜍还在外形变革上与月表态应和。我国古代对天象的不雅测起源很早，那以农业古国“不雅象授时”，消费生活适应天然节律的现实需要相关。冯时先生认为文明的降生是从前人对天人关系的摸索起头的，好比濮阳西水坡新石器时代45号墓的实物材料，就已表现出较成系统的天文学内涵。因而月有阴晴圆缺那一天文常识，早为前人所留意。

汉代已有人可以从科学的角度予以思虑，好比王充。其时有传说认为海潮之兴乃冤死伍子胥的恨恚之气所形成，《论衡·书虚》对此辩论，认为其虚妄无验，王充准确意识到：“涛之起也，随月盛衰，小大满损不齐同。”海潮升降的实正原因是月之盈亏，也就是月球引潮力的感化，王子今先生指出那“是关于海潮发作理论最早的十分了了的概念”。

至于月亮自己的变革，她为何会在夜空中焕发出如斯温顺的光辉，为何可以死而复活？是靠什么获得如斯力量——屈原曾对此发出过天问：“夜光何德，死则又育？”他的想象是：“厥利维何，而顾菟在腹？”——闻一多先生曾考证顾菟即蟾蜍的别号，意思就是月亮能变革是因为内含蟾蜍。

蟾蜍由蝌蚪长成，其自幼及壮的蜕变过程有如一场变幻，有如月亮的善变。蟾蜍会变形，那也是前人会认为它是月中神兽的一个原因。

（三）蟾蜍的其他奇异属性

汉及以后，人们对蟾蜍的认识更进一步，为其奇异属性找到更多根据。

《后汉书·灵帝纪》载：“（中平三年）复修玉堂殿,铸铜人四，黄钟四，及天禄、虾蟆，又铸四出文钱。”《后汉书·张衡传》载阳嘉元年，张衡造候风地动仪，“外有八龙，首衔铜丸，下有蟾蜍，张口承之。”蛤蟆图像成为陈列器，对此我们能找到相对应的实物材料。

好比一件藏于南京博物院的东汉蟾蜍陶插座，高15.8 厘米，蟾蜍的形象写实、比例匀称，四肢撑地，仰头上望，双眼凸出，鼓腮而鸣，于静中寓动；蟾蜍的背后立一柱形插座。（图19）那类陶座在巴蜀地域出土较多，常用做青铜钱树子的底座。

图19 南京博物院藏东汉蟾蜍陶插座

汉代人还认为它有辟兵功用，如《文子·上德》言：“蟾蜍辟兵，寿在蒲月之望。”那也能在画像石上找到证明，如嘉祥武开通祠一件画像石，画面分做上下三列，第一列为神人出行图，第二、三列俱为汗青人物故事类图像。在第一列图像的中央，主神乘坐着带华盖、前有三尾大鱼拉引的云车巡行，车后跟着一名侍者；四周有浩瀚仙人乘鱼随行，在最前方有持刀兵的仙人和神兽开路，右上方即一只蟾蜍。它两前肢一持剑，一持盾，右后肢登时，左后肢上抬，身躯呈跃动捍卫状。画面中洋溢翻卷着云气，与神行步队的刀光剑影纷然交织，给庄严的车队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。（图20）

图20 嘉祥武开通祠画像石拓片及其线图部分

蟾蜍的医药价值也被发现。《抱朴子》内篇《仙药》云：“肉芝者，谓万岁蟾蜍，头上有角，颔下有丹书，八字体重。”

以上不雅念，增加了蟾蜍身上的奇异属性。

五、汉代以后月中仙与神兽的变革

（一）玉兔和嫦娥成为月亮代表

汉画像上兔子的题材较为多样。它可能被描画做庖厨图中的食物，或者打猎图中的猎物，反映了其时人日常的饮食、骑射情况。也可能做为神兽呈现，除了前述做为西王母的随从，或者月中兽，还可能呈现在星宿图里，表现出其时人对兔子的奥秘想象。

兔子与星宿相联系关系时，象征着毕宿，那在南阳画像石上的天象图中可见。如出土于南阳宛城区的一件画像石，画面可分做上下两层，上层以日月图为主，下层以星宿图为主。上层一前一后各刻一只大鸟，长颈带翎、尾羽分做几束线条漂亮，依次向右飞；前方那只双翼背负着日轮，前方则背负着月轮，月轮中可见一只蟾蜍。画面下层右刻代表东方主神的青龙星座，左方有八颗圆珠连线、内伏一只小兔，代表西方主神白虎座下的毕宿。在日月、星宿的四周，还卷有云气纹以增其宇宙浩瀚之气氛。（图21）

图21 南阳宛城区画像石拓片

汉代以后，兔子原有的那几个奇异属性变得单一路来。它逐步固化在月中兽的身份上，以至代替了蟾蜍在月中的地位。而且，月亮女神也由可能为女娲、常羲的人身动物尾神灵，改变为嫦娥，并由此定型，传播下来。因而，月亮女神和神兽都发作了变革。为什么会有此之变？

（二）西王母的不死妙药

西王母的妙药是将一切联络起来的关键所在。嫦娥是因为偷吃了妙药，而飞往了月中。兔子则是妙药的造造者。

为什么兔子具有捣药的神力？可能是前人对兔子现实的药用价值有所认识和体验，那在其时一些医学著做中有记载。如东汉张仲景《金匮要略方论》中有关于食兔肉的禁忌，《中藏经》中有用“兔粪二两”做药的药方。兔子自己的医用价值，令人们产生此想象。

玉兔通过妙药，成为西王母的随从之一；通过那一位仆人，而与蟾蜍、甚至月亮发作了联系关系。又因嫦娥成为月亮的掌管者，从而玉兔的仆人也由西王母变成了嫦娥。

（三）宗教仙话对原始神话的代替

图像变革的背后是思惟不雅念的变革在起感化。月中神与神兽图像变更的过程，显示出由半人半动物女神和蟾蜍所代表的原始神话系统，被由嫦娥和玉兔所代表的宗教仙话系统日益代替的汗青。

在汉代，月神既描绘为人身长尾的形象，是早期神话中人与动物稠浊的原始记忆留存；又有对偶神日神与之婚配，表示出浓重的生殖崇敬色彩。月中兽蟾蜍多产，且和玉兔都还能是西王母的随从。西王母除了握有不死妙药，象征长生；也有象征生育的九尾狐做为随从，还有对偶神东王公与之相配，也具有世俗情面的一面。

由此可知汉代的仙人、神兽并不是隔断人世炊火的，他们既因所拥有的飞升、长生等奇异力量而超凡脱俗；同时又具有乐生、男欢女爱的世俗欲望与感情，整体形象是热火朝天、血肉饱满的。所以他们可以理解、共情世人的忧愁与爱欲，而且为之供给保护助佑，从而遭到跟随与崇敬。

东汉以后，道教系统日趋成熟，除了缔造新的仙人，也吸纳了许多远古的神话人物加以革新，使之契合本身的教义所需。嫦娥即为一例被仙化的形象，她飞升奔月的传说契合道教关于成仙登仙的想象。当她被革新做道教仙谱中的太阴月仙时，也就从早期神话中充满人道弱点的女子，变成了一名没有七情六欲的仙人。

冬去春明天将来复一日，月宫的情形永久既刹那：永久青春的仙女永久独坐，她不再需要易惹动凡念的蟾蜍，而只用可以供给妙药的玉兔；丁壮吴刚也只会如西西弗斯推石头上山一样，砍那株永不倒下的桂树。他们不再意味着女人和汉子，而是天律清规的代言人。时间在月宫里是不存在的，在吴刚抡起又砍下斧头的霎时，在玉兔捣动玉杵的霎时，世上已千年。然而仍然有“嫦娥应悔偷妙药，碧海彼苍夜夜心”，“白兔捣药秋复春,嫦娥孤栖与谁邻？”一类的诗歌呈现并传播，它们是月宫仙曾经那样新鲜人道的回响，明示着她的来时路。

时空再继续轮转，关于月亮女神和神兽的故事，在一代代人的神话、宗教和诗歌中穿越。从蟾蜍到玉兔，从半人半兽月神到嫦娥，变更的不单单是一个文化符号，更是背后的思惟不雅念。今时今日，现代人固然会流连于嫦娥传说的奇异，但那只是对祖先超卓想象力与文化觉得的赏识与钦慕。我们选择“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，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”的淋漓尽致，更愿意走进心里，丰硕和滋养本身的感情体验。那是个别与本身心灵的对话，而重视心灵的感触感染，即文明史的前进。

责任编纂：钟源

校对：刘威